日子越来越近了。
公主梦到闪电,诡异的白,它从很远的地方来。
光的速度无可比拟,所以人们总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多么惊天动地的相遇,连高高在上的太阳都望尘莫及。
她落下窗帘,一只鸟抓紧时机滚进了屋。公主心中略惊,她弯下身子,有些失望地发现它脚上没有任何纸条。这是一只通体金色的鸟,翅膀上有不少伤口,难为它能飞到这里来。
公主去找金疮药,不知道能不能用在鸟身上。
她回来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真是个连连惊吓的夜晚。
不过,也算是惊喜交加。
受伤的鸟已经消失了,地上躺着一个湿漉漉的男人,赤裸的双臂,有不少细小的口子,公主的视线往下扫,身体快一步上前扯下窗帘蒙在他身上。
“终于变回来了,这场大雨真是要了我的命。”
吉尔伽美什说,他试着站起来。
阿尔托莉雅倒退两步,指着他,“穿好!”
“好久不见,我的阿尔托莉雅,”他果然扯着身上的窗帘起来,然后皱眉,摸了摸布料,“你就给我卷一条窗帘?”
阿尔托莉雅沉默两秒,答:“……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吉尔伽美什挑眉,“我飞了一万多公里才找到这里,时间紧任务重,倒水就免了。我说阿尔托莉雅,别站那么远,既然都这样了不如我们干脆坦诚相待吧……”
坦诚相待,阿尔托莉雅确信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他作势就要松手,阿尔托莉雅下意识捂住眼睛,很久没有声音,她松开手指,从指缝里看到一滴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滚下来,啪的一声碎在地上,敲得阿尔托莉雅如梦初醒。她后知后觉地去找干布巾,吉尔伽美什又说:“不用了,阿尔托莉雅,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过去了。
吉尔伽美什卷在窗帘里,像裹着圆筒,上面一颗华丽丽的金色脑袋,不伦不类得很。她刚一走进,吉尔伽美什扯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怀里。
因为这个动作,他松开了手指。
阿尔托莉雅没脸往下看了,她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大雨真是越下越大,高塔内却格外安静。
阿尔托莉雅的喉头动了动,她听见自己紧绷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来的?”
“交易,贵了点。不过现在看来勉强算是值得的。”
“上千个日夜,我一直都在想象我们重逢的场景。”他忽然说,声音在格外僻静的塔内格外清晰,“都比不上此刻。”
阿尔托莉雅哑然,她忽然不说话了。
视野漆黑,空气宁静,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日日夜夜,阿尔托莉雅从未觉得有哪一刻让她这样接近外面的世界。
他是飞度了万水千山,将这无边夜色带进这城堡,她在一双眼睛里看到千轮日月,四季流转,那些错失的韶华。
“我该怎么做?”
他松手,转个身子面向这房间的唯一一扇窗,帘子已经被扯掉落在地上,漆黑的夜幕一览无余。
吉尔伽美什一只手拎过阿尔托莉雅,将她揽在胸前,他指着外面,忽然问:“你看到了什么?”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深夜,竟还有不少人家灯火通明,在远方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连成一片,温暖得很。
“……是湖泊,有人类的聚居地。”
“再远一点。”
“格林之森。”
“你可以看得再远一点。”
再远,就是山群了,那是一个她不愿回忆的地方,所以她说:“再远就看不到了。”
吉尔伽美什遥指远方,大风猎猎吹散雨幕,天地交线宛若一握森寒的刀锋,“这就是你的不列颠。”
“群山、森林和湖泊,你所看到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你的国家。再过一段时间,最美的季节就要到来,满载鲜花的季节。你曾是见过的,还记得么?”他自然是笃定她记得的,“这里太高,高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阿尔托莉雅抬头,看着天,瞳孔中是怒吼的雷电。骑士抓着他的手腕,用力到自己鼻尖发酸,她最终松开手,背对着男人。
“你该走了,吉尔。”
吉尔伽美什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扳过阿尔托莉雅的身体,“我还有点时间。”
“让他们发现你,你就走不了了。”
“怕什么?我现在可是会飞的。”
阿尔托莉雅低下头,她先前不敢低头,现在反倒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吉尔伽美什真高,她偎进那温热的怀抱里。
骑士与骑士。这个拥抱,用力到彼此都疼。
“不要怕,我的莉雅。”吉尔伽美什在她头顶轻声地说,“这只是一场梦。”
“真实存在过的梦,这感觉可不好受。”
吉尔伽美什松开她,单手抬起她的下巴。
“我等了十年。”
她踮起脚尖,拉下吉尔伽美什的头,嘴唇几乎是凶狠地撞上去的,稍稍撤离,他立刻不甘示弱地压下来。
老人忽的停下了。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苏珊娜扯扯无言装死的老人。
老人道:“不记得,忘了。”
“我知道你记忆力很好的,”苏珊娜说着,倏地灵光一闪,“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
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还没学到八卦的精髓,于是换了个问题,“你们后来在一起了吗?”
老人眼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色彩。
她的视线飘去很远,飘到漆黑的夜幕里。
“很快就到了……比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