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吉尔伽美什站在落地窗前，从这能看到两个女人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为首的那个套着正儿八经的西装，金发端庄地盘上去，不可冒犯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当年，穿着一身宽大校服的阿尔托莉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弯下腰去捡被撞飞的那几本书，她的裙子迤逦出几道柔软的褶皱，好像花瓣。
吉尔伽美什身后的秘书也看到了这两人，他猜不到顶头BOSS想一出是一出的脑回路走向，只能尽职道：“人来了，BOSS你现在下去吗？”
“不见，”他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它消失，“在这见什么原告律师，当我缺心眼啊？”
秘书：“……”那你耍无赖非要找人家做什么。
心理学上有一种效应，叫墨菲定律，它认为，越是让你担心的事，就越有可能应验。由此可推得：你最不想遇见谁，那就有最大几率会遇见他。
反正阿尔托莉雅是信了这个邪。
她昨天后半夜才睡下，天刚蒙蒙亮就被电话吵醒，全身酸痛懒得动，睁开眼睛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好几秒才决定爬下床去接那个锲而不舍的电话。
莫德雷德给她打了一个早晨的电话，终于被接起，她激动得有点想哭，“您老终于接电话了！”
阿尔托莉雅没换衣服，趿着拖鞋下楼，一边打电话一边翻冰箱，“怎么了？”
那边静了一会，她没挂，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巧克力奶，这时候莫德雷德的声音又挤了进来，“刚才那边又吵起来了。是这样的，昨天有人在夜总会里打起来了……”
“我术业有专攻啊，让他们找别人。”
莫德雷德明显有些为难，“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有人说你不来他们就拒绝做笔录……”
“你告诉他们，找我也没用，花的钱只会更多。”
“不……其实我想他们找你还有一个原因……”
莫德雷德说完没几秒，就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咳嗽声，她猜是阿尔托莉雅被巧克力奶呛到了。
她绕了几个弯子，终于完整地将这段话转述出去了。
这样不太好，她其实是不爱掺和这两人之间的事的。以前他们还好着的时候就不愿意，现在既然分手了就更得避而远之了。
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吉尔伽美什、阿尔托莉雅和她是老同学。回忆很长细节很多，莫德雷德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仅有的片段还很破碎，不足以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不过要说人物关系，莫德雷德和阿尔托莉雅是更铁一些的。高中时代的她喜欢跟在阿尔托莉雅屁股后面跑。她们俩都是剑道部的主将，X高的体育很强，剑道是能打到全国决赛的，能成为主将的那都是万里挑一。
莫德雷德自不必说，家里是开道场的，还握不住剑的年纪就被严肃的老头子拎起来扎马步，相比之下大器晚成的阿尔托莉雅更天才一些。
成绩又好，长得还好看，整个一校园时代的全民女神，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男男女女为之疯狂，吉尔伽美什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说来也怪。莫德雷德是或多或少地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长得帅运动好都是次要的，比这些更有名的是他那张堪比莎士比亚再世的嘴，只不过他的天赋点全都加在毒舌上了。
对此人的看法，好坏参半，有人觉得他那是绝对资本催生出的自信，还有人认为那单纯就是中二。
这俩人没相遇的时候，怎么看都气场不和，谁也没想过火星真有撞地球的那天，吉尔伽美什居然也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阿尔托莉雅。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要脸。
不过，倒也凭着厚脸皮扫荡千军万马，成功的将那枝高岭之花收入囊中。
害得多少人重新相信公主和王子的美好童话，后来一个去了英国，一个到了日本，大有几分不再相见的意思，等众人反应过来，俩人已经分手快半年了。
分手的原因，阿尔托莉雅从未对她讲过，她也问不出口。
——怎么说都过去那么久了。有太多东西会在时间面前失去效力，变得无所谓。
阿尔托莉雅受到的影响大约不怎么深刻，日子还是照常的过，久而久之莫德雷德也记不起这些事来了。她倒是没想过还有这一天，躲是躲不掉的。
想她莫德雷德，怎么说也是个根正苗红的娃，长这么大连网吧都没去过，更别说夜总会了，第一次就毁在这两人手上了。
莫德雷德瞄一眼没什么表情的阿尔托莉雅，猜她这也是初来乍到，其实根本不用猜，认识她的都知道，阿尔托莉雅天生就有片叶不沾身的能力。
她们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立刻有个成熟御姐拿着菜单上来，横看成岭侧成峰，莫德雷德啧啧赞叹。
阿尔托莉雅似乎没注意到，头也不抬地，“两杯水。”
她没看到御姐僵了一瞬的脸色，听见高跟鞋嗒嗒的脚步声远了后，莫德雷德忽然感慨：“这色诱真是深得我意。”
阿尔托莉雅这才回过味来，“色诱不是应该找两个牛郎么？”
莫德雷德讲话很有大师风范：“他会原地爆炸的。”
过了一会御姐又回来了，手上……也不知道这破地方从哪弄来的牛奶，放到桌子上，还解释说这是老板的吩咐。
莫德雷德看着她没吭声，阿尔托莉雅极煞风景地用指关节敲打桌面，她的手指非常有力，敲得桌面好像直发抖。
“撤掉，我们点的是水。”她说，“我不喜欢被人观察，让你们老板下来。”
片刻后她们回到车上，吉尔伽美什早就从后门跑了，扑了个空的两人心情都不太好。上车时莫德雷德突然来了一句：“咱就不该管这破事。”
“你说得对。”阿尔托莉雅说，她握着方向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阿尔托莉雅是一个自定义非常清晰的人，超出能力范围的案子，她从来都不接。所以在莫德雷德找上她时，她是有些意外的。但很快又烟消云散。
——吉尔伽美什。
往最早的时候追溯，那就是一个撞飞了人家的书却不道歉的臭屁王。再往后推一推，是个吊儿郎当的中二少年。再往后推一点……或许有些可爱。
推到最后，一场看不到头的大雪。
刚搬到日本那几年和国内断了联系，大有一副江湖飘零不再相见的意思。她之前没想过和吉尔伽美什分手的事，可以说是很突然的。
分就分吧。
出来的时候发现，那天好像下雪了。
“我以为我是来谈案子的。”阿尔托莉雅摇下车窗，她看着外面，莫德雷德坐在另一头看着她，“人还真是热衷于自欺欺人。”
本该永不再见。还是难逃久别重逢。